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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书法国际视野及其文化身份——沈鹏、王岳川对话录(下)

shxw 2008-04-26 软笔书论 评论

四、全球化中的中国书法原创力与国际拍卖市场

    沈鹏:我想,能不能提出一个“原创力”的问题。当然“原创力”也有怎么理解的问题。您觉得呢?

    王岳川:在全球化语境中“书法原创力”的提出,不是无中生有,而是有中更好。我在几年前就曾提出过原创性问题,坚持在全方位传承传统精华的基础上,解放思想,将人类一切美好的东西加以整合,在此基础上提出高于并超越前人的书法观念、书法形态、书法创作技法、书法推行方式。一切走捷径的走旁门左道的,比矮(低于前人)的书法,都是不可取的,也是打着创新的旗号,做着败坏创新的事情。我最近写了关于文化创新的一系列文章,认为“原创力”这三个字很重要,第一它不是因袭的、挪用的,这是对20世纪“文化拿来主义”的一种反思。文化在鲁迅时代需要“拿来”,因为那个时候中国极弱,需向西方“盗火”来煮自己的“肉”,那个时候可以的。但是现在中国综合国力提升而排名世界第四,对亚洲、非洲乃至欧美都有辐射能力,如果今后对欧美有大的辐射力时,他们会发现中国没有什么威胁。可以看到,如今卡拉OK是日本的,波普文化、流行文化、行为艺术是美国的,中国的电影大片也是好莱坞模式的。中国能以什么创新让欧洲、美洲其他国家的人信服呢?所以中国需要“原创力”。第二,是真正的“创”,“创”是一种激发状态、高峰体验,是需要集中大家的精力去独创的。就像传说中古代书家苦练书法以手画被,画到夫人身上的时候,夫人说:你有你体,在我体上画什么?令书家猛然体会到创“体”的重要性。第三,“原创力”的“力”是一种文化生产力,可以创造巨额财富,也是可以代表中国形象的。 

    沈鹏:就是关于当代中国文化两个对立面的辨证视野和分析?

    王岳川:对。包括我出国访问了解到的国际文化交流的情况,对中国当前文化内外部关系作了全面分析。最近我也比较关注中国当代艺术尤其是绘画,在《美术报》发表了系列文章,对中国当代艺术拍卖暴涨情况作了后殖民文化研究的反思。

    沈鹏:据说吴冠中的一幅画拍卖到4070万元。新疆的交河古城,一幅油画,并不太大,一平米多见方吧,卖到4070万元。我从《北京晚报》上看到的。我很惊讶。

    王岳川:这个现象背后的跨国资本问题,实在是值得注意。还有重庆刘晓东副教授画了一幅《三峡新移民》,被“俏江南集团”的女老板花2200万元拍卖买去。其实,当代艺术背后有许多只“手”在操纵,最早的时候瑞士外交官希克包装中国很多地下边缘画家,那时候这些画家的作品不值钱,一两百美元就买一幅。希克收购了至少有2000多幅,如今每张都以100万美金以上的天价卖出去,赚到几百个亿。我觉得中国现在炒作这种当代艺术家的油画是比较危险的。但是我也看到一个可喜的状态,上次去“匡时国际拍卖公司”,见到像章太炎、王国维、冯友兰等的书法,过去他们的字也就一两万一幅,这次冯友兰一幅很小的对联,居然拍到近8万元。可见中国的“文人书法”正在升值,尽管离最后真正的价格还有一段上升空间。

    沈鹏:现在书法从价格来讲还是偏低,这也是历史造成的。人们可能有一种错觉,认为书法来得快、容易,价钱就要便宜。另外,也跟书法家本身是否让人们看到精品有关系。书法家自身有一个自律的问题。

    王岳川:“书法家自律”提得很及时。这个“自律”,我的理解不是光去“炒作”,不要天天盯着市场,相反是要人生修为、琢磨经典,然后进行创新。

    沈鹏:对。有些东西,可能一时不被人理解,也有一个时间的过程。就像傅山所讲:现在人们说好的,一定是赖的;真正好的东西,人家现在以为是赖的,多少年后人家才知道其价值。这也从一个方面说明认识需要一个过程。

    王岳川:大众的趣味是靠精英纯粹性慢慢提升的,这过程中,精英也获得民间的能量并充满活力。民众到了一定程度才体会到精英提升的重要性。就书法而言,一些过于怪的字或者过于人为的东西也会随时间慢慢消沉下去,因为有书法真正的高度存在。

  五、书家书品人品身份与书法时代精神气象

    王岳川:每个时代的书法家都有其自身的书品人品,并因此而形成自己独特的书法身份。就一个国家而言,众多的书家互动也形成一个国家的书法文化身份基本价值认同,这构成我们评价一个书法家在历史语境中的地位和身份价值得失的基本平台。我想知道,清代两位大家王铎和傅山,您是怎样看的?

    沈鹏:傅山能够把哲学、政治、艺术的观念集中体现在他的书法中。最近傅山诞辰四百周年,要在山西开一个会。他们一本书上让我写了个前言。他们出八本书。

    王岳川:我在山西看到过傅山几幅很大的作品,有时候我觉得他很有生命激情也很有意识地创新,但在控字上往往有些问题。

    沈鹏:他有失笔的。还有人代笔,不能算在傅山的账上,可又何必要人代笔?(作伪者除外)我认为“代笔”是中国文人的陋习,反映了中国人性格中的弱点。

    王岳川:有的作品草法上也有些问题,似乎失之过分狂躁。

    沈鹏:这跟他的个性有关,他比较狭义,不喜欢经营细节。王铎做得比较精到。这跟他们的经历也有关系,王铎到最后“贰臣”的包袱太大了。傅山有些草书源自篆书,或少见的异体字。

    王岳川:王铎每每痛定思痛,挥笔而下。一日临帖,一日独创。

    沈鹏:他们的生存状态跟艺术还是有关系的。但“文如其人”不能简单化。

    王岳川:好像启功先生就不赞成“文如其人”。但我还是觉得“文”和“人”有或隐或显的复杂相关性,不会完全无关。

    沈鹏:当然,书法的反映跟文章还不一样,书法的人性反映很是曲折。

    王岳川:像傅山最初就不喜欢赵孟頫,说:看其人,观其书,更觉其俗。大意如此。

    沈鹏:但他到晚年还是承认赵孟頫从二王那里继承了真东西。

    王岳川:另外,有人对北大书法大家沈尹默先生的书法评价颇不高,书法界和学术界也形成针锋相对的两派,一派认为他出自二王笔法,写得很精到,只是处在当时的文化气氛下使他的字有些俗;一种认为他一直“站在二王门外”,没有掌握二王笔法。

    沈鹏:他站在二王门外?

    王岳川:我也不太同意后面这种说法。

    沈鹏:沈尹默应该属于“精能”的那种类型。从我个人的爱好来说,我不是十分喜欢。

    王岳川:写得匠气了一点,具有二王形态而内在筋骨偏弱,气象偏小。

    沈鹏:说得重一点是这个。

    王岳川:我看过他写的《毛主席诗词》,大部分都比较拘谨。但是我看过他写的一些信札,倒颇有灵动之气。

    沈鹏:那是因为写得比较随意,当然还是有好的东西。

    王岳川:但他大作品好像都不是很理想。这就给“学者书法”提出了一个问题。学者的学问很大,但在书法中可能就被学问压住了。他的心没有放松,换言之他的技法达不到“随心所欲不逾矩”的程度。

    沈鹏:但还有个问题。刘纲纪写过一本《书法美学》,我知道有这样一种争论:刘纲纪认为书法应该从客观世界吸取营养,要“像”客观世界的某些东西,而不是主观精神的表现。而有人认为书法就是主观精神的表现,所以来批评他。是不是这样?

    王岳川:是这样的,刘先生的那本《书法美学》主要倾向是客观派美学观。其实刘纲纪是主客观统一派——有点像李泽厚,但他偏于客观。他早些时候说书法要写得像客观世界万事万物,尤其举了篆书、楷书的一些例子。但是行草尤其是狂草他就很难谈这个问题了。那一代的美学家,就个体身份的价值判断和时代气象而言,使其所思问题都有意无意地比较偏向客观。

    沈鹏:就是“唯心”、“唯物”了。

    王岳川:对,“唯物”就觉得稳妥些。其实,篆书隶书楷书偏客观物象一些,而行书草书狂草偏“心”的分量更重。

    沈鹏:当时我的杂务非常多,没有十分注意这次讨论,自己练字的时间比较多。因为有杂七杂八的事。但是一有时间我就写。主要是晚上写,白天基本上不写。我想跟你探讨一下,当时对他的批评是不是有点过?古人在书法象形上所做的比方多得很。

    王岳川:诸如“千里阵云”等。

    沈鹏:“千里阵云”不用说了。

    王岳川:高峰坠石、万岁枯藤、铁画银钩、筋骨血肉等。

    沈鹏:传为蔡邕的“为书之体,须入其形”,如什么如什么,一直到“……若日月”,到孙过庭《书谱》、张怀瓘《书断》里头都有。从这个角度来研究的话,偏重书法具象也是可以理解的。当然书法尤其是草书是一种主观表现,但这种主观表现仍然是客观物象的一种反映。

    王岳川:您在写书法时,脑子想的是线条、质感、结构、结体呢,还是想着一些具象的或者形象的东西?比如说在写这段草书的时候就想起了茫茫云海,或万岁枯藤,或高山坠石?有没有想起这类意象?

    沈鹏:会有的。比如写唐代边塞诗人的《白雪歌》,自然会想象那冰天雪地的战场。如果写自己的诗,经历过来的事情自然会涌上心头。书写要动情。我写八尺大字“最动相思是故乡”,别人看了觉得很动情感。我最初反而不觉得。所谓“人人欲问此中妙,怀素自云初不知。”潜意识中的积淀是最可贵的。

    王岳川:是的。比如我去海南岛,看到南国植被形态超奇的怪,尤其那种盘根错节的枯藤,我一看简直就是大自然的狂草。然后我就想古人看到这种枯藤,他能悟出书法的笔法线条甚至章法来。我还曾经欣赏舞蹈学院表演的汉唐乐舞,诸多新奇造型和流动姿态使人感到似乎就是隶书的造型和草书流动,影响了魏晋的书风。他们的那种体态,那种扭动盘旋,就是书法的“欲右先左”、“欲下先上”、回锋使转等。如果像今天有些人露锋入笔,用笔直过,那就太平淡了。

    沈鹏:就像翁方纲所说的“世间万物,无非草书”。它是从一种潜意识的深处流出来的。如果在写的时候就想到“万岁枯藤”,想到“高山坠石”,那我觉得是写不好的。

    王岳川:现在有人就是这样“设计性”创作——拿一张宣纸,这个地方涂黑,那个地方来一个长线条,另一个地方又是密密麻麻的短线组合,设计好了以后就这么去放大。尽管初次看看还有点意思,但仔细看,就感到太人为,太多人工雕琢了。

    沈鹏:对。“意在笔先”,这没有错,要看立意的高低。书写前的“意”更多地是模糊状态,“临时从宜”很重要。这当中,写榜书与小楷,写真、草、隶、篆又有区别。

    王岳川:在下笔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个字会成为什么样。与“胸中之竹”是不一样的。“胸中之竹”是意象性之竹,也不是画成的样子。

    沈鹏:其实,王羲之的《书卫夫人笔阵图后》,是后人伪托的,有不少地方,不符合创作规律。比如“高山坠石”,这就有劲了?高山坠石是有劲,但一点如果很轻了,也可以很有劲;一画如果细如游丝,有时候也可以很有力量;还有“千里阵云” ……力与美是千姿百态的。等我有时间研究,分析它不正确的地方在哪里,当然也有一些好的地方。另外,肯定《书卫夫人笔阵图后》不是那个时代的,语言也有问题。

  六、文化书法的提出与中国书法可持续发展

    王岳川:您对北大提出的“文化书法”怎么看?主要的想法就是把文化当作书法的生命力,把书法当作文化创造力的体现,同时变成一个国际文化交流的重要内容。这是外在关系,内在关系是想让书法出经入典,不能写太俗的内容。倡导写《论语》、《孟子》或者《易经》当中一些佳言警句。我受日本著名书法家西川宁的刺激,他在中国历史博物馆搞了个展出,我发现这个日本书法家不简单,他把中国“五经”中的重要思想精华都浓缩在他的书法内容中。这种做法对日本影响也很大。我们在参加一些国际展的时候,有些韩国人、日本人总是认为我们书法家写的内容比较单薄,甚至重复比较多,所以我是从这个角度提出文化书法,即强调书法的文化性、文化交流性和文化创新性。

    沈鹏:书写的内容确实要扩大。倘说“书法的文化性”是否应包括更广阔的内涵?我想的比较多的,是书法在人文思想方面的问题比较大。人家会问,“人文思想”表现在哪里呢?以当前来说,人文思想的缺失多表现为书法本体的失落,书法不为自己而为别的什么,社会上的功名利禄对书法影响颇大。我认为我对此有比较清醒的认识,但我并非因此全能“免俗”。因此而陷入矛盾的心态。从我的角度来讲,我坚持书法本体的思路。如果要说书法“可持续发展”的话,坚持书法本体是很重要的。

    王岳川:确实如此,“书法本体”是艺术本体论中相当重要的维度,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沈鹏:比如说,我经常收到一些信,要搞一个什么正式展览,请你写一个什么,实际上搞的全是经济上的操作。我说的也只是一个角度,我从这个角度来说,也就是书法本体的思路,书法的本体究竟是什么?中国书法究竟应该在未来怎样发展?

    王岳川:在我的理解中,书法本体与文化本体和人的存在本体紧密相关。就是说,书法的意义从根本上在于人性的修为,是文化精神提升的中国式表达。今天书法市场化和书法家关心的热点不在书法本体的提升和精到,而是太多地关心经济利益。这样的非书法本体,必然会使中国书法未来发展受到阻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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