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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好像很少有“隐逸文人”、“隐逸书家”了,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包括“隐逸书家”在内的“隐逸文人”,却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许多辉煌的传世篇章,都是由“隐逸者”创造的。
书虽小道,却与千古大业的文章一样,是一门需要静心而为的学问、书法又是文人学者在埋头学问、静心著述之余修身养性的“余事”,学者与书家往往是兼而为一的。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如此,书法亦然。古代许多名垂青史的书家,往往是无意于工而工,无意成名而成名。他们中的许多人,生前是“隐逸”的,身后却广为人知。
“隐逸”最大的好处是,不受外界干扰。不管外部世界兵荒马乱也好,太平盛世也好,都与己无关。自己的内心,拥有一个独立的世界,一个宁静平和、文气馥郁的世界。要“隐逸”,首要一点是将名利看淡,因为既然隐逸了,就不可能升官发财。还有一点,所谓“隐逸”,需要一点学养上的资本。也就是说,你本来是有资格博取一官半职,或者有机会赚取真金白银的,但是你看淡了,放弃了,因为你觉得保持一种虚静自由的状态显得更为重要。如果你没有多少学问,算不得是个文人,即使你躲到了穷乡僻壤,可以叫“避世”,但不能算“隐逸”。
当然,“隐逸”有真假之分,有的是想升官发财而暂时没有机会,或者嫌官太小、待遇太低,“隐逸”一下,以抬高身价,待机而动;有的则是真心“隐逸”,再大的诱惑也不会动心,因为对他们来说,“隐逸”是一种价值观念,一种生活方式。
现代社会缺少“隐逸文人”、“隐逸书家”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一则是现在绝大多数文人墨客都是“单位人”,都在一定的单位领工资,是国家养起来的,很少纯粹靠写作、写字为生者;二则受社会上长期形成的一些观念的影响,比如:把“隐逸”等同于对社会消极不满,以为被国家养起来就正宗,名气大就等于水平高,等等;三是商品经济社会普遍存在人心浮躁,喜欢炒作,以追名逐利为能。
书法家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的成功,更多的取决于个体的长期的学习训练,通过读书以增强学养,通过广临法帖以提高技巧。书法家固然需要广泛接触社会,需要深入生活,但是,相比之下,过一种宁静平和的书斋生活显得更为重要。
我之所以觉得“隐逸”在当下显得非常重要,成为一个应该引起书法家关注的问题,主要原因在于:一是一个开明和谐的社会,必然是一个多元和宽容的社会,对部分文人、书家的“隐逸”生活,不会目之以消极弃世;二是经济的繁荣和经济收入的多渠道,使得不少文人、书家可以过一种离开“单位人”的“隐逸”生活;三是目前静得下心来读书做学问的人少,急功近利试图通过炒作一夜成名,成名了又寻求当官发财的人多。矫枉过正,提倡“隐逸”,未尝不是适合上述第三种人的对症下药的一种方法。
我所说的“隐逸”,实质上所要提倡的是一种宁静淡定、超然物外的心态,一种潜心学问、澹泊功利的方法,并非要让书法家们到深山老林与世隔绝起来。所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只要有了良好的心态,形式并不重要,不管在哪里,都可以专心走自己的路,一门心思读书写字。
当今社会,通往成功的途径确实很多,常常给人以各种各样的诱惑。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社会里,社会上各行各业人群之间的差异不至于太大。而在一个开放的时代,几年前可能是同学、老乡,大家处在同一起跑线上,过了几年,境遇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的成功人士已经变成身价上亿的房地产老板、上市公司老总,有的则还在为一日三餐的生计奔波。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如果你一味用经济收入的标准来和他们比较,不但心态破坏,而且连你自己擅长的也会荒废。不切实际地去模仿他们,无异于邯郸学步,或者东施效颦。
这样的例子是不少的,比如超女海选,能够红遍全国,但是,西泠印社海选,则注定只能冷冷清清,一个大赛区只有寥寥数十人参加。这并不表明超女比篆刻家们厉害,而是篆刻是案头活,书斋活,西泠是圣殿,是庙堂,并不适合这种大众娱乐的操作模式。再比如倘若你没有做市场枭雄的雄心壮志和资本实力,就别做发财梦。听说不少书画家看到前些日子股市火爆,来钱比卖书画快,便纷纷倾其所有进入股市拼杀,连拿毛笔的心思都没有了。最后不知“套牢”了没有?在我看来,即使赚了一点钱,与荒废本业相比,也是得不偿失。
要“隐逸”,就要有足够的静心和定力远离名利场,远离热闹场。眼前的许多诱惑,比如大奖赛、展览,加入什么协会,当什么理事主席,入选十强、百强等等,如果若干年后回首一望,又算得了什么?至于现在费那么大劲拼得你死我活吗?而且,如果把精力用到追逐名利上,对学养和书法本身则有所荒芜,最后难免后继乏力,即使暂时拥有的所谓名利,也将名不副实,乃至失去。不少曾经红极一时的书坛风云人物,没有几年,风流就被风吹雨打去,原因就在这里。
爱因斯坦曾经说过:“我有强烈的社会正义感和社会责任感,但我又明显地缺乏与别人和社会直接接触的要求……我实在是一个‘孤独的旅客’”。从某种意义上说,书法家也应该是“孤独的旅客”。即使做不了“隐逸书家”,多几分“隐逸意识”,也比整日忙碌于名利场上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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