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取法民间”到“艺术书法”：自相矛盾的两大书法学术问题

    自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书法艺术在中国大地上方兴未艾，蓬勃发展。随着浙江美术学院率先在全国培养了首批书法研究生，使书法从教育学科领域率先步入到学科研究、体系完善化工作中。其中在书法学科研究领域中，产生了许多积极有意义的思想及学术观点，推动传统书法艺术的现代发展进程。至如今，全国许多大学都开设了书法课程，书法也被有关权威机构认定为二级学科，目前全国有很多博士、硕士学位授点，许多专业书法研究院（所），以及艺术展览机制和拍卖画廊机构，依托构建了书法艺术的多元文化的立体学术体系网络。
    现代是学术化自由民主时代，出现了艺术学科化，学科艺术化思想手法的切换和相互渗透，艺术学科成为了一门最鲜活的哲学，同时哲学学科也就转换成艺术的思想源泉……在人们运用哲学智慧来思辨艺术现象时，只能忧喜掺半，不可盲目乐观，因为在我们看到哲学思想带给艺术睿智的辨析能力同时，也夹杂着种种哲学思想偏见，甚至是派系门户争执，宗教的固执等等，从而影响了艺术，干扰了艺术的学术活动，乃至于学术的伪性，需要进行甄别其伪学术性，排除干扰。
    文化就是延续关系。包括思想的延续、艺术的延续，甚至于生活方式的延续。人与典籍、学说、理论分支派系，构成文化的条条块块、范式轮廓……当然文化关系，保留着概念与概念、范式与范式、相互的辨析关系。中国古代传统文化的思想精髓：儒、道、禅、释，从文化思想史角度，书写成中国文化精神主旨。书法艺术的文化精神正是取决于传统哲学思想：儒、道、禅的影响，任何一个传统书法艺术家，几乎都是儒、道、禅的思想熏陶下成长起来。儒的思想教化了艺术的“入世”、“经世致用”，敢于挑战、创新的大无畏精神，崇尚壮观之美和中庸、和谐。道的思想教化了艺术的“出世”、“无为而治”，崇尚弃智绝巧的“天籁”、自然天成之美。禅的思想教化了艺术的“肉身”修为，将艺术视为精神羽化的东西。
    学术的弊病正在于其过于理性化、构思过于谨慎工整，逻辑严明，给艺术造成了教条的条例，相反，学术的感性化又导致学术之弱，缺乏思想钙质。学术对艺术创作，从指导降格为干预、再次之为瞎指挥、误导、干扰，有时学术鼓吹一种新思想，对艺术风格进行外科“手术”，强硬嫁接，会把艺术弄得不伦不类……
    学术的强硬弊端是从康有为的“碑学”思想为时风盛的。康有为的书学思想、实质上是政治改良主义在政治上失败后，在书法学术上的转移嫁接，针对当时萎靡不振的书学，有振聋发聩的强悍力！然而，鉴于清末书坛的精神弱势，是否该受康氏的学术“大板斧”，是否有矫枉过正之嫌？
    于是，有康氏的“大板斧”学术之风气，后世人的学术风气泛滥基本上成为定势开局！于是，有认为书法界是“藏污纳垢”，当官不成，经商不成、升迁无望、失魂落魄者都退而其下，来学习书法，并浪得虚名，实乃对书法的讽刺与嘲弄，而这样的理论家，还身为“名家”、博导。于是，书法学术理论圈子里面，时时冒起这个主义，那个主义的“学术气泡”，时时掀起这个时尚，那个时尚的“学术怪招”……致使当今的书法学术扑朔迷离，难辨真伪……
    自上个世纪全国书法热潮掀起以来，有些理论家以东西文化衔接口吻及理论手法，抛出了现代书法主义，古典主义，新古典主义，后现代书法主义等等学术高帽。一时间内，书法学术界纷纷掀起种种时髦的名词和超前想象的思潮！从现代书法展览在北京举办，出现了一股前卫派书法意识。以美术院校为主阵地的“学院派”书法，乃至席卷“中青展”的“广西书法现象”，残简书风……
    学术的敏感在于不断推波助澜，有时玩些新“花样”，变些新“戏法”，去捣鼓书法进程。形式至上，“展厅效应”，“流行书风”的风行书坛，有一大股“学术味”十足的取法民间书法，问鼎残缺不全的民间手稿的“尚丑”运动，最终给中国当代书法带来了极大的波动不安。取法民间的学术观点是，长期以来的“二王”帖学味同嚼蜡，经典书法的法度森严，使习书者只能遵守严密的法旨，其创作情趣就会被扼杀在其中，因此，去取法民间书写形式中的奇趣扑拙，不计工巧，天真烂漫，是为艺术的可行之路。紧接着白谦慎一本被誉为“最具有时代学术性”的书——《以古为徒—与娟娟发屋》，其中书中白谦慎不无戏谑地宣称：“真奇怪：今天的书法家为什么不学当代不规整的书迹。”其实这样子还用着去学吗？这不就是由着性子，信马由缰去涂写就可以了吗？于是一个“不规整”！在书法作品里泛泛而起，什么都是“不规整”，字也写得歪歪斜斜，正如杨吉平针对“全国第四届正书大展”，写了一篇名为《正书成为斜书》，把问题指到点子上去说之。实在说，当下学风问题很多！
    随着中国书协各大展览的宗旨转入传统与创新，注重传统经典正大气象，有效扼制“流行书风”的泛滥成灾，使书法奏响了回归传统弘扬精神的时代强音。但也不能说，目前的各大全国书法展览，就不存在新一类型的“流行书风”。
    二十多年的书法发展历程，让人记忆犹新，当年的取法民间的学术口号下，倡导了“尚丑”的“流行书风”，乃至后来从全国展览中剥离出来，打起充分学术民主旗帜，“根植传统，立足当代，引领时风”……于是搞起了首家“民营”民间非官办的“流行书风•流行印风”展。最近该展主持人王镛教授又在媒体上强调了“艺术书法”，是为了区别于书法艺术的，他说决不是“玩弄文字”，并进而引起了一些争论。
    从取法民间书法，“尚丑”运动，到产生“流行书风”，并连续几届举办了“流行书风•流行印风”展，到如今抛出了“艺术书法”的学术概念，历时不过一二十年之间，人物基本上是“原班人马”，搞来搞去，搞了许多艺术思潮，或者说是学术花样，让人目不应遐。
    从取法民间到“艺术书法”的提出，联系起来仔细琢磨分析，这种学术的进军方向，一是取法民间，路线指向书法基层、最基层；二是“艺术书法”，则又反其道而行之，忽而虚晃一枪，把锋芒从民间底层，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折，直指艺术的尖端塔顶……从取法民间到“艺术书法”，体现出一股左右摇摆，极端的学术思想意识。从这些学术思潮中，可以看出其始终相差极大的探索取法方式，当然，也暴露了探索性学术的稚嫩、变迁不断，从而表现出许多不成熟、甚至是欠妥的构思，带给理论界诸多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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